［内容摘要］ 黑海地区在区域和全球国际关系中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该地区的地缘政治影响可以辐射到俄罗斯、中亚和中东周边地区，被美国、欧盟、俄罗斯等国家和地区视为重要的地缘战略和意识形态争夺区域。本文主要分析俄罗斯和土耳其在黑海地区的地缘战略变化，透视黑海地区的地缘政治转型，分析两国在俄格战争后对黑海沿岸国家的新政策，重点透视俄罗斯、土耳其和西方国家之间在黑海地区的地缘战略发展趋势，从而分析和预测黑海地区地缘战略发展的新趋势。

　　［关键词］ 黑海地区 俄罗斯 土耳其 地缘竞争

　　大约5 个世纪以来，黑海地区一直是俄罗斯和土耳其两国进行双边战略角逐和外交平衡的区域。冷战时期，处于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极争霸前沿的黑海地区，是俄土双方的战略对峙之地。土耳其于1952 年正式加入北约，成为西方反对苏联的桥头堡。1991 年苏联解体后，土耳其在黑海地区开始奉行越来越独立于北约之外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俄罗斯和土耳其为维护两国共同的区域利益，防止打破双方在该地区形成的力量平衡，一致同意改变冷战时期的战略对峙姿态，不断加强两国战略合作基础。同时，俄土都倾向于坚决抵制西方对黑海地区的渗透，各自发展独特的地缘战略任务，以期扩大对黑海地区的影响力。2008 年8 月俄格战争后，黑海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转型进一步深化，俄土被重新拖入到与西方在黑海地区的战略竞争之中。

　　一、俄罗斯黑海地区的地缘战略

　　1. 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地缘利益

　　冷战时期，黑海几乎是苏联的内湖，只有少部分归土耳其管辖。冷战结束后，作为前苏联继承者的俄罗斯，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黑海军事基地，仅剩下新罗西斯克港和塞瓦斯托波尔港，并且只有经过新罗西斯克港和亚速海的港口才可通往黑海出海口。 从军事安全的角度看，保持黑海地区的和平稳定、保持通往地中海的水域通道开放是俄罗斯重要的利益所在，也就是说，俄罗斯应该与各国在黑海和睦框架下开展合作，维持黑海地区现状。目前，俄罗斯在黑海地区扮演重要角色，其黑海舰队的主要军事力量都集聚在这个区域。2003 年9 月，俄罗斯总统普京提到亚速海—黑海地区是俄罗斯的战略利益地区，并特别强调黑海是俄罗斯通往全球运输线的重要出口， 因此，俄罗斯必须在这个地区维持有效的安全体系。

　　但随着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加入北约，西方国家的军事联盟出现在黑海沿岸，这对俄罗斯在该区域的利益形成战略挑战，对俄罗斯继承冷战时期前苏联在黑海地区的战略遗产非常不利，所以俄罗斯力图在黑海地区保持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影响力，加强控制黑海和高加索地区，限制美国、欧盟和土耳其在黑海地区的行动。 俄罗斯的黑海战略具有鲜明的地缘政治经济特点，它是基于地理位置的区域战略，并融合了一系列历史、政治、军事等因素，这使俄罗斯比美国和欧盟更有权威在黑海地区扮演领导者的角色。 从近年来俄罗斯对外政策的发展轨迹可以看到，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地缘战略取决于其既得利益。因此，俄罗斯一方面加强对高加索地区国家政策，因为这关系到俄罗斯南翼的领土完整和资源安全利益； 另一方面则通过能源政策积极改变其地缘政治现状，从而形成新的俄罗斯地缘政治优势。俄罗斯的黑海战略与其外交战略保持一致： 从现实政治出发，追求明确的地缘政治经济目标。尽管俄罗斯的黑海战略从地理位置来说完全是区域性的，但通过黑海地区战略可折射出俄罗斯对其他区域的战略( 如中东、中亚地区) ，也可以掌握俄罗斯全球发展战略的逻辑基础，如能源安全、外交安全政策变化和经济扩张，所以它具有全球性的视角，可以窥见俄罗斯全球性的战略选择。

　　2. 俄罗斯黑海地缘战略任务

　　俄罗斯黑海地区的地缘战略框架可通过其对黑海东岸和北岸国家的战略清晰反映出来。从地理位置来看，黑海连接欧洲和高加索，是重要的战略走廊。由于部分黑海地区东岸国家，如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正积极申请加入北约，奉行亲西方的政策，因此他们反对俄罗斯的黑海战略。控制黑海走廊，使西方的安全和发展计划无法实施，是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一大战略任务。为此，俄罗斯采取一系列措施，力图控制前苏联边缘地带的局势，稳定苏联解体后的黑海东岸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现状，并使俄罗斯武装部队在地缘政治的关键地区合法驻扎，同时阻碍西方势力干涉本地区事务，阻止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加入北约。 这是俄罗斯为了适应21 世纪全球地缘政治转型作出的调整，也是保卫古老的地缘政治边界( 早期与奥斯曼帝国，后来与土耳其共和国) ，避免与土耳其和亚美尼亚的边界遭到破坏。

　　另外，在黑海地区俄罗斯还必须面对南部极端伊斯兰主义扩张的问题。随着俄罗斯穆斯林人口的扩张，越来越多的伊斯兰极端分子渗入到俄罗斯的南部边缘地区和黑海沿岸地区，支持分裂势力和恐怖活动。这不仅是俄罗斯政府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也是俄罗斯黑海地缘战略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除了控制黑海走廊，俄罗斯还与土耳其一起支持黑海地区经济合作组织，因为这是唯一合法的黑海地区多边政治经济合作框架。其他非黑海地区沿岸国家，如希腊、塞尔维亚和阿塞拜疆以及欧美等国只拥有观察国的地位。 但在最近15 年，由于其不固定的结构和僵化的体系，该经济合作组织并未向成员国提供优惠政策，所以事实上黑海地区的政治经济合作框架与俄、土称霸该地区的战略相距甚远。

　　3. 利用能源垄断，增强对黑海地区控制

　　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直接利用能源垄断政策，获取黑海地区地缘政治优势，增强俄罗斯在该地区地缘战略方面的影响力，并试图使黑海地区乃至整个欧洲地区从属于它的外交利益和安全战略。

　　俄罗斯通过一系列能源政策和能源合作，加强对黑海北岸国家的控制。比如，在中东欧国家和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俄罗斯天然气公司企图收购和控制该地区的天然气管道和能源基础设施，目的是为了垄断该地区的天然气出口和运输，使欧洲国家完全依赖莫斯科的能源政策。但是，黑海北岸的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拒绝向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出售天然气管道基础和设施，因此俄罗斯修建了通过黑海底部连接俄罗斯和土耳其的“蓝流”管道。 在国际石油合作方面，俄罗斯企图全面垄断技术和资产循环。但石油出口获得的外交利益远不如天然气成功，尤其是巴杰管线开通后，俄罗斯很难再垄断从前那样控制运往西欧的油气资源。

　　尽管美国通过干涉欧洲热点冲突，在黑海地区前苏联的南翼地区获得了一定的影响，但俄罗斯仍然可以通过能源政策扩张它的战略影响。比如，俄罗斯以天然气为武器，抓住颜色革命在乌克兰失败的机会，加强了对乌克兰政府的控制。 无法确定的是俄罗斯依靠能源垄断获得的战略成功能够维持多久。因为俄罗斯大部分油气收益并未成功转化为再投资，而是流入到经济和基础设施领域。而且，高科技精英和现代技术在当今俄罗斯社会发展中占据的位置有限，这也使得俄罗斯很难成功执行长期投资的战略。

　　二、土耳其的黑海地区战略

　　1. 土耳其黑海地缘战略转型

　　土耳其是北约的主要成员国之一，在欧洲的东南边缘地带扮演着重要的地缘政治角色。但在冷战结束后，基于复兴大国的战略目标，土耳其尽力疏远美国的中东事务和反恐活动，拒绝和美国合作控制黑海，宣称保持本国海军对黑海的垄断和1936年《蒙特勒条约》的特权，积极参与黑海地区战略竞争。

　　历史上，土耳其与俄罗斯在黑海地区一直展开长期竞争。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俄罗斯帝国为控制黑海的两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区域———高加索和巴尔干地区———进行过长期对抗和竞赛。冷战时期，土耳其认为苏联政权从南到北挤压土耳其，这种高压导致土耳其选择了与西方合作，并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以此换得北约成员国集体保证土耳其的安全与独立，并巩固了土耳其的亲欧洲和亲西方的意识形态。

　　1980 年土耳其发生军事政变后，新政府逐渐改变土耳其的意识形态，开始实行多元化发展政策，其经济体系逐渐走向正统的非自由主义的道路。在外交上采取非干预的政策： 奉行土耳其的和平理念，同时逐渐增加协调伊斯兰国家遗产的责任。苏联解体后，中亚一些突厥语国家获得独立，这种新的政治经济转型环境为泛突厥主义世界观的扩张提供了温床。土耳其希望通过加强与中亚突厥语国家一体化合作，并把其纳入到泛土耳其计划中，以促进黑海地区的经济合作。

　　土耳其努力通过两个长期框架加强黑海地区的经济合作： 首先，建立起了区域性的政治经济伙伴关系，在这个框架下土耳其拥有强国地位； 其次，与黑海地区超级大国———俄罗斯在黑海地区进行合作。历史上的两个竞争对手找到了合作的机制，并开始在黑海地区分享霸权。这推动了俄罗斯和土耳其在政治、经济、商业领域的合作，逐步提升了他们相互信任的基础，并由政治合作和经济伙伴关系逐步发展为战略伙伴关系，这对区域和全球都会产生重大影响。

　　土耳其在黑海地区有着重要利益和发展前景，但是在苏联解体初期，中亚和土耳其的一体化进程并非一帆风顺。土耳其并未能成功地利用泛突厥主义实现其地缘政治强国的战略目标，黑海地区经济合作也没有成为土耳其扩张政治经济利益相适应的工具，这是因为黑海地区大多数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经济上衰退、政治上分裂，无力履行黑海地区多边经济合作框架下的政府职责。

　　2. 土耳其与西方在黑海地区的战略格局

　　冷战时期，土耳其与北大西洋组织保持着牢固的联盟，与美国保持着传统的特殊伙伴关系，是西方在中东地区的桥头堡。但2000 年以来土耳其开始疏远同西方的伙伴关系。究其原因，首先是2001 年“9·11”事件后美国反恐战略及其在中东地区重建的复杂局面，直接对土耳其的国家安全产生影响； 其次，伊拉克战争直接刺激了土耳其东南部库尔德人的独立和土耳其国内的分裂运动，甚至造成了土耳其与阿拉伯世界的商业贸易通道的中断； 第三，伊斯兰世界反美运动的激化以及伊斯兰政党在土耳其赢得大选，使作为美国等西方国家伙伴的土耳其陷入了政治窘境； 最后，伊朗的核危机如果进入白热化状态，土耳其的国家安全会陷入困境。因为土耳其和伊朗两个国家都深受库尔德问题影响，这使得土耳其成为大西洋伙伴和伊斯兰世界对峙的前沿。

　　此外，中东欧国家加入北约使黑海地区的重要性不断加强。土耳其支持北约东扩，但不愿意黑海地区一体化进程被并入欧盟－ 大西洋伙伴关系的机制中。土耳其的国家学说同俄罗斯的国家学说接近，均带有19 世纪传统的民族主义与帝国主义的世界观： 世界是由强国控制的，强国霸权和对小国的控制形成现实的国际体系，即大国平衡国际体系。因此，莫斯科和安卡拉一致认为，黑海是俄罗斯和土耳其的内湖。

　　尽管俄土一致欢迎美国和欧盟的黑海地区战略，但实际上，美欧的黑海战略只有通过与俄土的合作框架才可实现。

　　在土耳其看来，欧洲和美国的集体安全战略学说并不适用于黑海地区。在黑海地区，土耳其致力于追求独立的区域大国角色，这远远超出北约的战略框架。通过《蒙特勒条约》可以清晰地看到土耳其的独立黑海政策，尤其是该条约限定外国包括北约的军舰停驻不超过21 天( 章程第2 章第18 条款规定) 。 土耳其官方坚决反对北约把军事活动从地中海扩大到黑海， 并认为黑海沿岸大国，即土耳其和俄罗斯拥有高于北约的权威。这样，土耳其由冷战时期欧洲－ 大西洋最忠诚的伙伴逐渐转变为黑海地区现状强国，并开始奉行独立于西方和北约的外交安全政策。

　　三、俄格战争后俄土黑海地缘战略发展趋势

　　1. 俄罗斯黑海地区地缘战略发展趋势

　　俄格战争是冷战后近20 年来俄罗斯与西方关系，即俄罗斯和美国、莫斯科和北约关系的分水岭，它对国际关系体系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俄格战争后，俄罗斯在黑海地区的地位有所提高，并制定了新的黑海地区政策。但这一政策有可能将黑海地区拖入到俄罗斯与西方新的地缘政治竞争环境。在这种情况下，黑海地区有可能成为和平合作的区域，也有可能成为俄罗斯、土耳其与西方势力的竞技场。从目前的地缘局势来看，这两种预测均有可能。

　　( 1) 黑海地区存有一系列针对俄罗斯的军事威胁和潜在冲突。尽管1936 年《蒙特勒协议》明确限制非黑海国家的军舰在黑海水域通航，但在俄格战争后期，土耳其允许美国和北约军舰通过达达尼尔海峡支持格鲁吉亚，由此，黑海的权威性国际协议及黑海水域的国际通航状态遭到破坏，而俄罗斯乌克兰争执的刻赤海峡存在类似的风险，也就是说，俄罗斯的轮船将可能被禁止从亚速海驶往黑海。( 2) 美国在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军事基地扩大。俄罗斯认为，这是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的复活，其

　　违反了2002 年俄罗斯－ 北约协定； 俄罗斯和乌克兰关于黑海舰队的协议将于2017年终止，这是令俄罗斯非常头痛的事情，因为从长期发展来看，俄罗斯有可能成为黑海地区唯一的一个潜在非北约国家，而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如果加入北约，他们可能将与北约一起改变黑海地区军事政治现状。

　　从军事政治角度来看，黑海地区涵盖了大部分涉及俄罗斯和西方的相互关系，即俄罗斯－ 北约、俄罗斯－ 欧盟，以及欧洲安全合作条约组织和联合国。同时，为了维护北高加索地区的安全和稳定，俄罗斯更倾向于保守的区域安全方案，认为黑海地区的主要角色目前仅限于俄罗斯、格鲁吉亚、阿布哈兹、南奥塞梯和土耳其，而外部角色没有必要加入。不过，俄罗斯也承认某些角色加入或许是有益的，如欧盟； 有些是不可避免的，如欧洲安全合作组织和联合国； 有些则完全没有必要加入，如美国和北约。对于俄罗斯而言，欧盟是一个合理有效的政治角色，可以用来平衡美国，非常值得俄罗斯与其发展外交战略。因此，俄罗斯同意欧盟在该地区的维和行动合法化。土耳其则支持俄罗斯的方案，并愿意与俄罗斯一道在黑海地区共同缔造和平，维护稳定和控制冲突。

　　在俄格战争后期，北约军舰成功地驶入黑海，西方的黑海战略逐步发生变化。俄格战争后，西方主要力量( 欧盟、北约和欧洲的主要国家) 反对俄罗斯军队在高加索地区驻扎，拒绝承认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两个共和国独立，但这种反对相当微弱。2008 年12 月，欧盟重新开始和俄罗斯进行合作谈判，北约重新回到了与俄罗斯例行的多边活动和对话中，但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并没有收到作为北约成员国的计划方案。2009 年1 月26 日，俄罗斯海军司令部宣布在阿布哈兹的阿恰姆奇拉港口修建黑海舰队军事基地， 这可以彻底解决俄罗斯在黑海军事基地困境、乌克兰对俄罗斯海军通往黑海水域的限制，以及乌俄关于俄罗斯租赁乌克兰黑海港口的争执。

　　俄罗斯为保持其黑海区域强国现状采取的策略是，向土耳其保障《蒙特勒协议》黑海条款的有效实施，保证外国军舰停驻不超过21 天。 土耳其和俄罗斯均坚持与黑海沿岸国家之间军事行动的相互协调，拒绝北约成员国的军舰驶入黑海。

　　黑海地区格局发展的一个潜在的积极趋势是，如果美国改变对伊朗的政策，双方积极开展对话，不但会得到俄罗斯和土耳其的支持，也会得到欧盟和美国盟友的支持。这不仅有利于黑海地区的安全和稳定，更有利于欧盟能源供应的多样化和运输路线问题的解决。因为，俄罗斯正计划发展相应的核能项目，并在黑海以至中东地区增强其地缘政治影响，提高对欧洲能源供应的控制。

　　2. 俄格战争之后土耳其黑海地区地缘战略发展趋势

　　土耳其对黑海地区实行的相对独立政策，使之成为俄罗斯潜在的伙伴。2002 年土耳其亲伊斯兰政党选举获胜后，开始探索新的安全政策和外交战略，奉行更加独立于美国的发展战略，并在2003 年拒绝了美国要求支持其入侵伊拉克的请求。2008年8 月8 日俄格战争后，土耳其以和平缔造者的身份积极在黑海地区斡旋，为恢复其区域强国地位创造机会。

　　目前，土耳其仍参加北约集团在地中海地区的活动，主要是因为恐怖主义活动威胁着土耳其的安全。土耳其坚决反对美国修改《蒙特勒协议》条款，严禁非黑海沿岸国家军舰驶入黑海水域，反对北约干涉黑海地区事务。在这些关键性问题上，土耳其与俄罗斯始终保持一致立场。

　　土耳其在黑海地区享有既定利益，倾向于维持黑海地区现状，而俄罗斯则坚决支持土耳其的黑海地区和平稳定计划，在许多黑海地区的军事安全问题上俄土协调合作，这明显地表现在莫斯科和安卡拉冻结本地区( 纳戈尔诺－ 卡拉巴赫) 冲突上。对其他高度敏感的潜在冲突地区，比如伊朗核问题，俄土亦是如此。

　　俄格战争之后，土耳其领导人为实现黑海地区和平稳定，迅速出访了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并与亚美尼亚达成和解。在北约和欧盟对黑海地区还没有形成清晰的战略之际，经过土耳其的积极斡旋，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亚美尼亚和土耳其都建立了高层联系。这是土耳其黑海政策产生的积极后果。土耳其黑海政策为其赢得了更多的区域影响力，巩固了土耳其黑海的地位，这一方面可以降低在能源领域的竞争，有利于土耳其实现其欧洲能源供应核心的目标。从另一方面看，还提升了土耳其的战略地位，增加了它成为欧盟成员国的机会。

　　随着中东欧国家加入欧盟，土耳其在黑海地区的利益和角色也发生了相应变化。如果土耳其欧盟成员国身份得到承认，土耳其在黑海的地位将发生重大变化。首先，正式加入欧盟将使土耳其巴尔干强国的地位得到承认，因为从经济、人口和政治要素来看，这里没有一个国家或国家联合体可以平衡土耳其的经济和人口发展潜力。其次，如果土耳其成为欧盟成员国，土耳其将拥有特殊的责任，并直接对欧盟南部和东部邻国的安全政策负责，这将巩固土耳其在巴尔干和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因此，土耳

　　其把自己角色定位为巴尔干国家和穆斯林少数民族的赞助人。第三，土耳其成为欧盟成员国将会扩大其对美国的独立性，并重新开展与俄罗斯的竞赛。

　　为了成为欧盟成员国，土耳其努力接受欧盟的政治标准，但存有基本的障碍： 其一，欧盟的社会具有后现代民族国家的特性，不欢迎民族主义和宗教种族冲突，而土耳其是一个带有强烈民族特性和宗教自豪感的国家。其二，土耳其的民族主义学说引发了无法解决的冲突，使土耳其陷入了20 世纪早期屠杀亚美尼亚人的窘境。土耳其一直不承认在奥斯曼帝国晚期屠杀了超过一百万亚美尼亚人的种族灭绝行为。其三，土耳其的政治特性是基于官方的世俗主义和政治上的伊斯兰主义，这种现实使土耳其很难接受欧盟的标准，而塞浦路斯则是土耳其和欧盟之间无法消除的又一问题。

　　四、结论

　　俄罗斯和土耳其均怀疑和不信任欧洲的后现代主义运动，尤其是对西方的文化多样性和自由文化思潮、国家分权及多边集体安全思想。相反，帝国身份和传统的威权主义在土耳其和俄罗斯的政治舞台受到广泛支持，这促使两国在国际舞台上的立场更加接近。如果这种不断接近的政治立场转变为利益的联合体，并体现在俄罗斯、土耳其共同发展黑海地区地缘战略框架上，黑海地区无疑将为俄罗斯和土耳其两国所控制。美国和欧盟将要面对的是在黑海无特权的状况，为此，必须正视俄罗斯和土耳其谋取黑海霸权的现状。黑海沿岸其他国家将可能或被吸收到俄罗斯－ 土耳其体系中，或成为西方政治军事战略的边缘地带。

　　如果俄罗斯无法克服俄格战争之后的挑战，保持在黑海地区的地缘优势，它单单依靠土耳其的力量无法抵御西方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攻势。如果美国与欧盟改变黑海通航政策和修改1936 年《蒙特勒协议》的目标获得成功，将在客观上限制俄罗斯和土耳其的合作，削弱两国在黑海的地缘战略意图和特权地位，并可能使黑海地区被纳入到北约的安全机制下，从而威胁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政治优势和政治、经济利益及领土安全。总之，如果西方战略在欧亚大陆的进一步深化，将加剧里海、中亚地区的地缘政治竞争。